二道阿雪

黄景瑜X王一博|覆盖 chapter32

 

 

王一博非常年轻,但却感到自己难言的老迈,他和重复的生活已经相互磨损了太多时日,换句话说,在他以外的世界已经不再需要他。但是他仍尽力每天兴致勃勃地开始一日的生活,用重复的韵律填充分秒:铺被、做饭、洗衣服、吃药、上班。这些事情让他觉得每天的生活颇有成效,也让他觉得自己对世界仍有贡献。然而悲哀就像影子,总向他招手,他的意志,就像他妈妈曾经在帽子上用细绳系住的面纱,也在随风颤悠晃动。

 

为了抵御这种晃动,他愈加专心致志地与自己相处,他甚至重新开始写日记。

 

“黄景瑜,今天在图书馆付了200押金,办了证,借了7本书,现在一本也不想看。”

“黄景瑜,今天单位也没有什么事要做,所有归零,重回起点,好像并没有人奔跑过。”

“黄景瑜,今天本来想玩儿十分钟空档接龙,结果玩儿了六十分钟。”

“黄景瑜,今天也闲得没事儿,设计了你的签名,一笔成型,一排小士兵。但是认不出字,杂乱不清,就像你,是不寻常,是恐怖温柔,是冬天的海、白色的浪花、狂飙的风,如我第一次所见。”

“黄景瑜,今天的天气非常糟糕,糟到钱也不能让我开心的那种。”

“黄景瑜,又到冬天了,我穿了很多,还是觉得冷,德岛的路又那么多的坡,总让我觉得,也许下个坡,我就能追上今天的夕阳。”

“黄景瑜,我的小学要拆了,我去看了一眼,学校教室已经没有之前那种清洁蜡和打翻墨水的味道了,我的记忆也变得模糊。”

“黄景瑜,我一直不理解,在何种程度上,既可说日子漫漫难挨,又可说苦短无多。日子,过起来当然就长,但是拖拖拉拉,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,最后就混淆成了一片。每个日子都丧失了自己的名字。”

“黄景瑜,我爱你,我逃离你,你爱我,你摒弃我。”

“黄景瑜,我是靠着对你的不断念想才撑过来的。想着你一定在某处健康地活着,一直没有忘掉我。这是我的黑暗生活中唯一的光亮。”

 

……

 

三年后。

 

德测的宿舍后背靠海,从前是没有路的,三年前环岛公路修到这,被军方拦下了,因为前面的地下埋着国防军用电缆,不能挖,环岛路就改道了,这里变成了一段荒凉的堀头路。施工的时候王一博每天在窗口呆望,有一天机械突然都撤走了,留下一个破烂现场,让人很感伤,而且从窗口看下来也很碍眼。后来确定了这里无人善后,王一博就一点点把它收拾出来,他大概每天下班之后干两个小时就收工,赶在入冬前把现场清完,冬天的时候,又是一块平坦柔软的雪地。

 

等到第二年春天,王一博在楼下放了一把书椅,一只边几,天气好的时候,他就到楼下喝点酒,坐一会儿,挺得劲儿。后来有一天,书椅跟边几被收废品的拿走了,王一博有点傻眼,又有点生气,就跑到办公室,找了几块没用的木方过来,把它们钉进了地里,后来想了想,又雇人拉了一条长石过来,他甚至还能在上面躺着睡一觉,挺满意。又隔了很久,他发现也没人来管,就干脆自己盖了一个站台,主要是不锈钢做的,两组交叉的横梁搭在与地面锚固的支撑上,整个结构很均衡地伫立着,支撑起不同的窗户。窗户的木框架以不同的形状与角度固定,每个框架都绷着白色的防雨绸,可以遮阳挡雨,折起的飞舞的窗户平衡而安静地架在金属的结构上,这是一个可以休憩与玩味的新空间。王一博偶尔雇一两个工人,大部分靠自己,只用业余的时间搞,断续搞了两年。他很喜欢这个小工地,新鲜可爱,又胜券在握,让他逐渐忘掉许多事情。站台完成那天,德测的同事都过来凑热闹,拍照、发朋友圈,然后又一哄而散。王一博自己坐在那里很久,想起里尔克在《时间之书》中著名的诗句:“你们行走似许多闪光的鹿,而我是黑暗,我是森林。”这是一个没有车会来的站台,没有人会如群鹿般越过森林之黑暗,在这里时而浮现、又时而隐去,它能够庇护的也许只有自己,而自己,“又没事做了。”

 

“王一博。”

 

天色已是夜晚,远处蝴蝶相触,云朵翻滚,海浪制作着波纹和明暗,没人会叫他。

 

“王一博。”

 

声音越来越近了,听错了吗。

 

“王一博……”黄景瑜走过来,“干嘛不抬头看,要我叫你几遍。”

 

黄景瑜蹲下来,牵他的双手,把自己的脸送到他眼前,两个人凝视着彼此,直到重新认出对方。

 

“我感觉你很想搂紧我。”

“你感觉得没错。”

 

王一博终于说,他将双手穿过黄景瑜的腋下,扣住他肩膀,将他拉向自己,拥抱,像从前无数次那样地拥抱,忘掉自己地拥抱,在这路途的终点,无人的止境,月色沉静,爱情温柔而乖蹇,关照着命运的悲酸。

 

“我们一起虚度光阴吧。”


评论(12)

热度(69)